日本在排放核废水中用到的“迷惑性”传播策略

2023年8月31日，日本农林水产大臣野村哲郎在一次记者会上的言辞引发了日方广泛关注。他在回答记者提问时，将福岛核电站所谓的“ALPS处理水”称为核污水。多名日本官员和媒体表示野村的言论不仅极不恰当，还损害了国际形象，甚至有人要求他辞职。

通过这篇新闻我们注意到，日方对于核污水处理情况的信息传播进行了严格的控制。日本政府和东京电力公司称，冷却核反应堆堆芯燃料的污染水经“多核素处理系统”（ALPS）处理并稀释后才排入大海，因此坚持称之为“处理水”。为什么日方一定要将核污水改成“处理水”？这背后有哪些传播学知识？本文尝试分析日本在排放核污水中用到的一些传播策略。综合各类日方报道视角，我们可以看出日方在宣传核污水排放过程中的的一些强调点和回避点。

• 强调排放的是“ALPS处理水”，回避其本质还是核污水。

“ALPS处理水”是个新生词汇，ALPS中文名为多核素处理系统，也被称之为“先进液体处理系统”，无论是英文缩写还是全称，都能给第一次接触该词汇的非专业人士一种“专业感”、“科学感”，抢占用户心智。同时用该称呼避免了其本质“核污水”给传播受众带来的不适感。

这也是日方对野村哲郎的“口误”发起强烈抨击的原因。

• 强调方案已经经过国际原子能机构认可。回避国际原子能机构发布的报告局限性，回避其他相关科学机构的态度。

申请第三方权威机构介入是舆论处理的常规操作，目的在于增强受众信任感。该案例中，日方不断强调排污方案得到国际原子能机构认可，并暗示反对该方案的行为属于“不讲科学”。但得到国际原子能机构的认可的报告其实存在较大的局限性和争议性。国际原子能机构也特意发布中文微博，强调“排放储存在福岛第一核电站的处理水是日本政府的国家决定，本报告既不是建议，也不是对该政策的核可”。国际原子能机构的中国专家接受采访时也明确了报告在机构内部的争议及局限性，这些都被日方选择性忽视。

此外，还存在其他权威的第三方科学机构对日本排污水持明确的反对态度， 如“美国国家海洋实验室协会”，也被日方回避。

日方在传播过程中采用了第三方权威机构介入的方式来提升自己的说服力，但同时又回避了其他对自己不利的权威机构的观点，妄图对传播受众达成自己的排放方案“经权威机构认证安全”，“反对就是不专业不科学”的印象。

• 强调最终排放的“氚”的浓度是符合安全标准的，且年度排放量小于其他核电站排放量。回避两者其实完全没有可比性。

核废水是指核电站在正常运行中产生的废水，如核反应堆冷却水，它不会直接接触核反应堆芯内的核燃料及核反应物，经处理后就可以通过管道安全排出。核污水，则是指发生核事故后，核反应堆的保护外壳破裂，冷却水直接接触反应堆中放射性物质，受到沾染而具有高度放射性。两者的产生方式和处理方式完全不同，风险也完全不同，完全不具备可比性。

日方在处理方案中不科学的将两者作比较，特别是专门列出了其他国家核电站正常排放核废水的数据，引导受众转移视线。日方使用的该传播技巧，可能会让第三方国家传播受众产生“原来我们也在排放那确实不好意思反对”的不科学结论。

• 不断强调向海洋排放方案的合理性。回避其实可以采用其他风险更低、对第三方几乎没有影响的方案，回避排海方案的正当性。

其他处理方案如地层注入处理方式，可以将风险控制在日本本土内，无疑是更为负责的处理方式，但日方因为“尚未确立地下水的监测方法，无法确定对环境的影响。”而未采用。当然每一种方案都有不同的风险和难度。绿色和平组织曾向日方建议，将核污水长期储存在坚固的储罐中，并应用包括除氚在内的最佳可行技术（Best Available Technology, BAT），是目前最为负责任与对环境有利的选择，同样未被采用。

日方在初始传播时几乎没有提及其他处理方案，在被质疑回应后，也只是简单的回应经专家论证其他方案不可行有风险，以及将话题引回到“海洋排放方案是合理的。经过国际原子能机构认可”。但我们知道实际任何方案都不完美，核污水排海更是一个将风险扩散到全世界的毫无先例的方案。

日方在这里的传播策略是回避，以及简单用日方自己的“专家论证”。一方面减少传播受众多接受这方面的信息，一方面在无法避免时用诉诸权威的方式规避这一话题。

• 强调排放过程中的数据透明。回避监测数据的来源、监测频率。

日方采用了各种图表和数据来源可视化自己排污过程中的数据。一些数据在网页上实时变化，希望给人以安全可靠、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实际我们知道，监测数字绝大部分由东电提供而不是第三方监测机构提供，其可信度可以打个折扣。还有很多关键数据如核废水中的62种放射性物质仅仅是在ALPS处理过后会抽样查一次，但排海之前的之前阶段就不查了。

日方在该领域的传播中，主要是通过强化其自身的优势，并巧妙地利用民众习惯接受的方式，以尽可能使其传播效果达到最大化。对数据背后的含义往往只介绍对自己有利的部分，忽略数据的来源和风险。

• 回避东电在之前处理过程中发生的各种人为事故、各类不专业行为，以及之后如何避免发生这些事故。回避后续废炉方案困难重重等众多问题。这方面不再赘述。

综上我们可以看出，日方在报道核污水排放时，非常希望给自己的传播受众打造出排污过程“安全”、“科学”、“专业”的印象，同时不断弱化方案选择时的不负责任和排污方案中的各种风险因素。我们知道，传媒在信息传递过程中会对受众进行潜移默化的意识形态塑造和行为操控，通过呈现某种特定的话语和意识形态，将个体置于强制性的思维和行为模式中。我们已经看到日方的这一传播策略已经在日本本土和少部分国内人群中起到了作用。本文希望可以让更多用户了解日方的传播策略，避免受到日方舆论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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